尸系写手 写文靠死灵法师召唤

你们这些家伙不要把作者本人和文章混为一谈啊!

【莫萨】我们凡人能做的

我们凡人所能做的

我爱萨列里,尤其是他杀莫扎特的时候

今天的我也在信着普希金太太


莫扎特年轻的小妻子伏在那尊棺材上哭泣。棺材很粗糙,上面的木刺都没有刨干净,也许已经有几根小木刺扎入了那位小妇人的手臂里,但此刻的小妇人无暇顾及。棺材并不重,几片薄薄的桦木板,钉着寸巴长的小圆铁钉封棺,连漆都没上,棺材铺的木匠怜悯她,拿边角料给她凑了一副免费的棺材——但挨了这棺材一闷击的康斯坦斯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她除了匍匐在地上让泪水去洗刷棺材上的尘土,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寒颤,她也没什么好做的了。


在萨列里眼里这不是什么高明的做法,如果康斯坦斯再聪明一点,她就会知道,日后流泪的地方太多了。她一个女人家,年纪轻轻守了寡,身后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雪花片般的账单会冻僵这个可怜的女人,孩子们不能靠着栗子羹去生长,他们需要白面包;在寒冷的冬天,粗糙的棉麻纤维锁不住身上那点可怜的热量,他们一家人只得躲在墙角裹着床棉絮都被撕裂成团的棉被瑟瑟发抖的取暖。邻居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指望在这个漂亮的小寡妇来添加几分浪漫色彩,他们粘腻的视线糊在寡妇的窗前,一旦小寡妇有什么行为不符合他们要求的行为准则,那么小寡妇就惨了,人在骂人的时候,是语言创造力最高的时候,在谣言中,人的文学想象力将达到顶峰——这一点萨列里将会在他去世后深有体会*。人们用好奇的目光将小寡妇的衣裙剥落,再在哄笑与轻贱声里丢弃到街道上,任由冰冷和僵硬取代了她柔软温热的躯体。瞧瞧,这哪一处不在浸没在苦涩的泪水里?但生活总算是有那么一点的善良,它的粗粝会磨灭人哭泣的力气,最后康斯坦斯会习惯麻木接受这一切,她的眼睛不会再流出那些泪滴,不然她早哭瞎了。而且,木板太薄了,拼接的也不严密,有些木板见甚至隔着一指宽的缝隙,萨列里摇了摇头,太多的泪水只会渗入木板的纹理,这简陋的木匣子会长出恶心的青绿色霉斑,比现在还要糟糕。部分的泪水甚至会通过缝隙,滴到莫扎特的脸上,那些温热的液体,对饱含恋人的思念,可是再多的泪水也不会唤醒那个沉睡的小天才,运气不好这会加快尸体的腐蚀,也许这会让莫扎特那张快乐俊美的脸庞上出现一个流着恶臭脓液翻着暗红腐肉的洞,露出森森白骨。反正最后都是一摊黏糊糊尸水和普普通通的骨头。


康斯坦斯捂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后昏了过去,斯蒂凡尼吓得跳了起来,发出怪叫翻箱倒柜找嗅盐瓶,莫扎特那两个孩子在撕心裂肺的哭着——并不是为了父亲的死亡,他们还太过年幼,不清楚死亡为何物,他们是被他们可怜母亲的尖叫惊吓到,达·蓬特不得不一边抽噎一边哼唱不熟练的童谣去安抚他们,那被压抑在胸腔的声音倒是像野兽的威胁,两个孩子哭得更加凄惨了。萨列里花了很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这场面活像一出荒唐的滑稽剧,在维也纳剧院无论如何也演奏不出的杰作!每个人就像演练了无数遍得本色出演着自己的角色,像是莫扎特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出剧。


瞧瞧,多过分的天才,临走前也不忘羞辱一番自己!


萨列里在一旁看着他们,人的情感本就不相通,萨列里此刻只觉得他们很吵。在自己变成贝多芬之前*,萨列里接过了达·蓬特手里两个哭闹不止的孩童轻轻拍哄他们,这个房间里,萨列里觉得最难以忍受的声音的声源;这一招总那么的奏效,萨列里在自己的那五个孩子身上屡试不爽。当然也是维也纳的宫廷乐师长的那如同初雪飘落水晶器般的声音的确比达·蓬特宛若在风中嘶鸣的破酒瓶般的声音好听多了的缘故,两个孩子在疲倦中很快睡着了。达·蓬特用哭得通红的眼睛深深望了萨列里一眼,搓了搓自己毛毡大衣,抿了抿嘴唇,又低下了头。达·蓬特是少有的,萨列里和莫扎特共同的好友,所以萨列里还算了解他,并没有追问他要干什么。


尸体不能在家停太久,莫扎特的尸体很快就要被掩盖在黄土之下。萨列里茫然得跟着送葬队伍前行,他知道莫扎特是买不起墓地的,他只能去葬在平民公墓里,和那群衣不蔽体的穷光蛋和游手好闲的懒汉去挤在一个狭小的土坑里,这么说不太准确,死后都是白骨,没那么多计较。可是萨列里还是觉得莫扎特不应该被这样随意的葬在公墓里,几铲黄土敷衍了事,四处透风无法避雨的棺椁,萨列里却又很恍惚,那他应该被葬在哪呢?那些贵族们都有自己的祖墓,他们不屑和外姓人分享自己的地盘,然而和莫扎特葬在一起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啊!莫扎特估计也不愿和他们呆在一块,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对萨列里屡次抱怨这些贵族天天浸泡在酒肉中,他们的尸骨都会冒着令人作呕的浊气。也许莫扎特会高兴和那群平民在一块吧,他活着的时候就喜欢泡在平民的酒馆里,莫扎特更喜欢平民。


当然,他更喜欢在氤氲着鼠尾草香气的梦境里游嬉。


萨列里看着那群工人把木板车向前一倾,那个小棺材就乖巧的滑到了挖好了的土坑里,萨列里曾以为棺材要和木板车纠缠一阵,他对棺材的乖巧感到了不可思议,这是那个人的棺材吗?那个令人头疼,自由放荡的小伙,他活着的时候从不安生听话的。如果,啊,如果他肯听自己的劝告,他不至于沦落到躺在这个地方的局面,绝不!他们甚至可以一起喝着杯苦艾酒去谈论音乐。


可惜莫扎特实在太不听话了,萨列里不得不去杀了他。


萨列里并不悲伤,人是他杀的,悲伤早就随着莫扎特冷却的身体退去,剩下了一如湖水般沉寂的心情。还要什么起伏呢?萨列里出任宫廷乐长这么多年行事滴水不漏,为人严谨,那个会牵动他情绪的年轻男孩已经离去了,像一只淘气的猫咪在把你的家闹得天翻地覆后识趣退场,你除了叹着气收拾好这一地鸡毛,再回归你死水般的生活,你没有什么好做的了。只可惜这只猫咪的退场不怎么识趣。


萨列里实在是警告过太多次莫扎特低调一点,好好呆在自己的位置上,可是莫扎特没有一次愿意听他的话——萨列里很理解列奥波德为什么要写那么一封吼叫信给莫扎特,这小混蛋太……混了。


在莫扎特结束了他新剧首演的庆功宴后,他醉醺醺贴上萨列里,温热的手揽住萨列里的肩膀,可怜巴巴向萨列里撒娇:“大师我喝醉了,我能和您回去吗?”萨列里只是动了动嘴唇,声带还没来得及震动,莫扎特就急急忙忙补了句:“这么晚回去我会被韦伯夫人骂死的,求您了——,大师,好大师——”将自己被酒精渲染得红扑扑得脸蛋埋在萨列里的前胸,像只巴着树干的考拉熊。萨列里试着推了推无尾熊,纹丝不动。逼的萨列里不得不提前退场,让车夫驱车回府。


萨列里的仆人们对此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新升的音乐星星借着醉酒巴着乐师长回家已经不再是个新鲜事了。仆人们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工作,连个整客房的人都没有。曾经他们会整理好客服试着从萨列里的肩上接下莫扎特扶去客房,然而他们一靠近莫扎特,莫扎特就会拼命挣扎,好像仆人们手里全是翻滚着泡的热油去捉一条滑溜溜的鱼,这自然引起了鱼的不满。至于客房,莫扎特是绝对不睡的,每次在萨列里家过夜,第二天小天才必然出现在萨列里房间里,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也许这就是音乐之神的法术之一吧。次数多了,见萨列里没有什么意见,仆人们也乐得清闲。


刚锁上房门,萨列里就没好气把莫扎特扔到了铺得很柔软的床上,小天才装模作样揉了揉屁股抱怨:“您摔疼我了!您可太粗鲁了!”萨列里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酒柜,拿出两支高脚杯,在里面倒入苦艾酒,那种金棕色的液体在暖黄的灯光下,一如甜腻软滑的蜂蜜,像是哄孩子们的睡前饮。无论多么淘气惹人烦厌的孩子,在喝下他们甜蜜蜜的睡前饮后,都会乖巧的闭上眼,沉浸在散发着蜜糖气的美梦。但介于苦艾酒并不会是小朋友的饮品,萨列里挤了几滴柠檬汁在杯子里,这样的酒液带着果香的清冽;孩子们不喜欢柠檬的酸味。“虽然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我还是能叫醒一个装醉的人。”萨列里一脸冷漠地递给莫扎特一杯苦艾酒,“我并没有使太大力气,我也确定自己的床很软,我绝对摔不疼您。”


莫扎特见自己被拆穿了,笑嘻嘻坐起身,手里捧着那杯苦艾酒,只是眯着眼睛靠在床柱上大量着无数次纵容自己的乐师长。他没醉,也没有很清醒,微量的酒精摄入让他的脑中的血管的血液流速加快,一切都像浸没在酒瓶里,透过厚重的玻璃瓶壁,看到得不真切、扭曲了的世界,现实与虚幻的交点。星星欢乐地在他的眼里跃动,这群小家伙也是那么喜欢酒精带来的愉悦。萨列里知道这个时候和小天才说什么他都直接扔酒里化开来再吞肚里,反正没一句能到耳朵里。实际上萨列里也试着在莫扎特清醒的时候谈一谈正经事,然而他的脑子被音符占据,任何话语都会被毫不留情的踢出去,它们打扰了音符们的狂欢。即使是这样萨列里却总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和莫扎特不厌其烦重申他们之间一成不变的呆板对话:“我和您说过很多遍了,您应当好好呆在您的位置上。”今晚也不会例外。


小天才从萨列里床上一下跳起来——期间他还弄掉了萨列里的枕头。“大师!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莫扎特叉着腰,用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盯着萨列里,在星海深处发生了小小炸裂。萨列里那都好,就是稍微,是的稍微世故了那么点。但是莫扎特也无能为力,比他年长了六岁的宫廷乐长早早步入了社交场,在美泉宫的宴会里熟悉了社会法这本书,他没有生疏的章节。然而这本书却是昂贵的,每一位购置它的人总得出卖自己的那点灵动和纯真。这书是好的,它能教会萨列里怎么拿着自己的才华去换取社会地位;对此书不顾一屑的莫扎特先生则要被巴黎拒之门外。“罗森博格实在是——太——太,额……"莫扎特心虚望了眼萨列里,萨列里知道这小流氓估计要拿什么市井粗话去咒骂那位宫廷主管大人,但是去碍于自己面子不好发作,莫扎特知道在萨列里面前爆粗口的下场。“他太聋了!”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出词的小疯子终于憋出了句话,“他居然说太多音符!老天爷,您是音乐家,您听听这是人该说的话吗!您是懂我的,您懂我的音乐,这分明是污蔑!”


萨列里的音乐素养让他绝对不可能否认莫扎特的音乐?太多音符?不不,上帝,所有的音符都恰到好处,精妙到让萨列里挑不出任何问题。莫扎特是音乐本身,他的每一个音符都来源于他的灵魂深处,萨列里作为一个凡人,他能做什么呢?傲慢,这人与生俱来的七大罪之一,可是萨列里还没有傲慢到以一个谛听者的身份去挑战音乐本身,虔诚的圣徒永远不会去挑战上帝。


莫扎特的音乐高尚无比。


莫扎特是神。


在这一点上萨列里有清醒的认知。关于罗森博格所说的太多的音符,萨列里表示他保留意见。那不过是凡人们出自自身的另一重原生罪所导致的偏见——嫉妒。嫉妒实在是力量太过微弱了,它无法驱使人们去做什么,但是所幸贵族们的油头肥脑是它们沃土,它们在其中繁衍生息,壮大自己,最终它们蛀空了大脑,嫉妒的好伙伴傲慢便趁虚而入,嫉妒和傲慢总是相依相随。贵族们则是傲慢的奴仆。他们颐官气趾地大肆批判莫扎特的作品,喷着酒气去谈论那些高雅的乐章,用他们泛着油光的短胖手指捏着那薄薄的纸张,上面绘制着人类艺术的精华。每当看见这一幕,萨列里都想冲上去把那些无礼贵族的手打落,把羊皮纸一张一张展平拿橡木框镶上水晶装裱起来。人类,凡人们!挣扎在沼泽里的罪人们啊,他们有什么权利去聆听上帝的福音呢?在泥浆里嬉闹的蟾蜍们热爱猴子发出的怪叫,他们能听懂上帝所布下的恩泽吗!一位贵族搭上萨列里的肩膀,“大师,您觉得莫扎特的音乐怎么样呢?”萨列里的肩头却是爆发强烈的痛感,萨列里不可置信望向被拍过的地方,红肿而起着疹子,萨列里知道那是中了蟾蜍毒后特有的症状,过不了几天他的皮肤就开始溃烂,露出森森白骨。萨列里向那位贵族致歉想要先行退场,可是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的是可怜又奇怪的“呱!”萨列里茫然环顾四周,一大群肥胖臃肿的蛤蟆挤在自己身旁,大嘴巴一张一合,四周的嘈杂出奇的和谐,这是一出蛤蟆的合唱。萨列里往后退了几步,他看见自己的脚蹼,上面还有许多恶心的肉瘤。“哦,我也是只恶心的蛤蟆。”萨列里眨眨眼,既然是那群蛤蟆是自己的贵人,自己有今天的荣耀和地位完全倚仗他们,所以萨列里理应和他们一般。


沉寂久了的宫廷是不允许出现欢乐的,这被看作是失了体统。当莫扎特带着他的音乐降临人间,他像是一根刺,扎入了维也纳迟暮衰老的皮肉,刺痛了它迟钝的神经。罪人们被泥浆糊住了双眼无法辨别所谓的善美,在泥地里一切都是颠倒的,当着国王的胖老鼠,毒蛇和水蛭躁动得扭冻身躯,他们是最得宠的大臣。莫扎特实在太不一样了,这弥漫着瘴气的人世间没有他的立足点。罪人们嘶吼着,用他们沾满泥浆和污秽的双手去拉扯上帝的衣摆,他纯白的外袍沾染了人间的不洁。人们更加得意了,他们要把上帝拉下神坛。


“大师,我的安东,给我弹一支曲子吧,我困了。”小天才闹了半宿终于把自己的精力耗尽了,他的上眼睑迫切得需要和下眼睑来场聚会。莫扎特因为困倦,尾音带了些模糊不清,像是在和父亲撒娇的稚童。萨列里不会拒绝莫扎特,他总是一味得去满足莫扎特那些奇怪的请求。他看向莫扎特空荡荡得杯子,小酒鬼从不舍得留一滴酒。萨列里揉了揉眉心询问莫扎特:“您还想要一杯吗?苦艾酒,今天晚上允许您破例多喝一杯。”得到的是小酒鬼的欢呼。


毕竟……您没有什么机会继续喝酒了。


萨列里一如往常给莫扎特斟上了一杯金蜜色的液体,但是他这一次做了个小调整,他没有按照惯例挤上几滴柠檬汁,而是换成了一勺鼠尾草香粉——莫扎特睡着的时候像个孩子,孩子们不喜欢柠檬的味道,他们喜欢在氤氲着鼠尾草香的香甜梦境里游嬉,莫扎特会喜欢的。萨列里将酒端给莫扎特,他径直走向了静立在一旁的那架三角钢琴,乐声将莫扎特推向睡眠。看着莫扎特安详的睡颜,萨列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为什么有人能忍受在如此粗糙的乐声中安眠呢?萨列里听过莫扎特的音乐,他知道那是自己达不到的高度。自己的音乐粗俗低下,为什么莫扎特却可以固执得要求自己在他睡前弹奏一曲哄他入睡呢?这一切都是小事情了,再过几天,莫扎特将永远流连在那个有着鼠尾草花香的梦境。人世不会再去纠缠他,他会回归他的圣殿。他给人世的恩惠已经足够了。


如果莫扎特肯听话一点,好好呆在他的神位上不垂怜这些罪人们,不赐福人间,这一切本不会发生。


神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不能自杀。


但是凡人可以杀神,帮他们脱离这片苦海。


贝多芬*:我们都知道可怜的的小路德维希最后聋了


萨列里在死后将有清醒认识*:普希金大大的同人文


评论 ( 5 )
热度 ( 205 )
  1.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泽君 | Powered by LOFTER